Tuesday, 18 January 2011

千江有水千江月《南洋佛教》

千江有水千江月

出席“那烂陀—佛教文化联系南亚和东亚研讨会”有感

20061114日,笔者有幸出席了在乌节酒店举行的由新加坡佛教总会及新加坡外交部协办的“那烂陀—佛教文化联系南亚和东亚研讨会”。佛教总会佛学班的导师只见到广品法师及传诚法师两人;佛总总执行长柯孙科先生对笔者说:“该发出去的邀请函都发出去了,但是,新加坡佛教界对这一次研讨会的反应没有预期的热烈”。

当天的研讨会,来自世界各地的学者发言热烈,其中有两个问题发人深思。一、世界上有那么多著名的大学,佛教大学也不少,那烂陀要建立的是一所怎么样的大学?二、“那烂陀大学”已经在12世纪末遭受毁坏,为什么还要在那烂陀原址再建立大学呢?

倘若有如东亚研究所所长王赓武教授所说的:“由于佛教在本区域有很深厚的历史渊源”,而要透过佛教文化来“联系这些国家”。那么,上面的两个问题将会摆在有关执事者的面前。

记得在四年前,即20029月,北大新学年开始;作为新生家长,笔者有幸跟随我家大小姐参观了北大校史馆。一进馆内,墙的右上角挂了一面由红、白、黄、蓝色及由鲁迅先生设计的黑色校徽共五种颜色所组成的北大老校旗。

对于这五种颜色,北大校长蔡元培曾做出过下列的解释,即:红色代表“现象的科学”,包括物理学、化学等学科;蓝色代表历史学、生物进化学等学科在内的“发生的科学”;而黄色代表的是包括植物、动物、生物学等学科在内的“系统的科学”。

由于白色是日光七色的总和,“自然也就是这红、蓝、黄三色的总和了”,故而用白色来代表哲学;哲学即现象科学、发生科学、系统科学的总和;但是,“人类的求知欲望决不能以综合哲学和实证哲学为满足,必要侵入玄学的范围。”而用黑色代表玄学。

蔡元培校长还进一步地指出:“大学是包容各种学问的机关,我们固然要研究各种科学,但不能就此满足,所以研究融贯科学的哲学;但也不能就此满足,所以又研究根据科学而有超越科学的玄学,科学的范围最广;哲学是窄一点儿;玄学更窄一点儿,就分门研究说:研究科学的人最多;其次哲学,其次玄学。就一人经历说:研究科学的时间最多;其次哲学;其次玄学。所以校旗上面红、蓝、黄三色面积最大;白色次之;黑又次之”。

那烂陀要建立成一所怎么样的大学呢?让我们来回顾那烂陀寺当年的教育实况;那烂陀寺的全称为“那烂陀僧伽蓝”,意译为施无厌寺,意思是布施佛法而无所厌倦,这契合佛法六度以法布施为最高的布施,也契合那烂陀寺作为一间大学的宗旨。

据《大慈恩寺三藏法师传》所载,该寺僧徒常达万人,当年在那里修学的学生,除了要修读佛教的大、小乘经典为必修之外,还要修读印度的经典文化,奥义书、吠陀以及因明、声明、医方、术数等各种颜色的学科。

毋庸置疑,对于佛教徒来讲,佛陀是天、人的导师。由于生长在皇宫,佛陀自幼就接受良好教育,对于印度的文化经典更是自小通达;佛陀为了寻求伟大的真理而毅然地走出皇宫,遁入丛林,经历了千辛万苦的苦行僧生活,最终在菩提树下悟道。

佛陀悟道之后,经过一番沉思,在天人的要求下,佛陀才下定决心把这不可说(即不可以简单地用语言说得明白;即“道可道,非常道”。能够说得出来的东西就不是真正的道体了),不可思议(无法用一般的逻辑思维来思考推理与议论),而必须通过整个身心,经过甚深禅修实证所得的真理,为其门徒随机说法49年。

佛陀说法,足遍那烂陀寺附近北印度恒河两岸的广大地区;这个行动本身,就意味着是佛陀教育传播的开始。到佛陀涅槃之际,他要他的信徒“以戒为师、以法为师”。

除此之外,佛陀的教育,更要弟子们依法不依人(人包括由凡夫到菩萨,都属于人的范畴)、依义不依语、依智不依识、依了义经不依不了义经等“四依四不依”。认为世间的一切事物无常,变幻可测,即:生、老、病、死;生、住、异、灭;成、住、坏、空等可测的规律发展;非佛教徒就认为世事无常,变幻莫测,所以,常感心中不安,心生恐惧。

缘起缘灭。认为宇宙间没有一个至高无上、永恒的造物主的存在。对于学习的态度是大疑大悟,小疑小悟,不疑不悟。所以说,所谓“佛教”的实际意义,就是佛陀的教育,这种一切反求诸己、反求诸法的理念,正是现代教育最自由的教育方法与理论。

常听人家引用道安大师的话说:“不依国主,则法事难立”。那是由于佛教传到了魏晋、五胡十六国之时,各国王室之间为了权力而斗争,令国家分崩离析,社会长期处于战乱,这种天灾人祸,令百姓生活困苦不已。在国家的局势不稳定之下,佛法的弘扬与传承,除了靠出家的僧侣之外,更要靠当时的帝王力量,这与目前世界各国要争办那烂陀大学是不可同日而语。

所以,许里和在他的《佛教征服中国》的这本书里,写到道安法师这一段时,用很文学的文字赞叹道一个伟大的宗教征服了一个伟大的文化。可悲的是,这样一句话却被北美的“科研工作”人员于时语把书名拿来解释说佛教也和其他的主要宗教一样的以武力传教,并当成是学术结论 此事已经以于时语在1016日的联合早报言论版上致歉落幕。

其实,我们应该要更完整的来理解道安大师的这句话,道安法师的话是这么说:“今遭荒年,如不依国主,则法事难立;普施教化,自必广弘流布。”这是佛教在战乱时期与帝王关系的实际写照。

目前国际的一些地区依然是处于战争状态,国际社会通过各种调停及斡旋都不见功效,各国有识之士想通过文化的途径寻找解决之道,所以说,目前世界各国争办那烂大学,并不是一件偶然之事,而佛教更应该“普施教化”,令法事“广弘流布”。

然而,佛陀的教育要如何发展,是否要由丛林走向皇宫,试图想由此就能到达西天取得真经,这是我们要对上述的两个问题做出回答时的思考方向,以及让执事者深思,笔者希望以此抛砖引玉。

佛教所说的智慧,指的是般若的智慧,僧肇大师(公元384-414年)说般若的智慧是“无有惑取”的智慧,就是不带有因疑惑而取得的智慧,所以说般若是“无知”的。见《肇论》的《般若无知论》。

现代汉语由于约定俗成地原因,把“无知”这种般若的智慧当为愚痴来理解,对于佛教徒来说,这是很无奈的。然而,笔者却常在现代一些佛教教科书,如由现代课程发展署及新加坡佛教总会编的中三,中四适用的《佛学》教科文就看到这样的误解,这是对“般若无知”的不了解,令笔者叹息,由此而更关心“那烂陀大学”的重建计划,因而出席了这一次的研讨会。

常在本地报章上读到一些有关于佛教的负面文章,即使这一次的“佛教是否以武力传播”的论争以于时语的致歉告终,但是,只要长期如此,这将会导致新加坡读者被潜移默化,以至到了积重难返的地步,而最终对佛教产生错误的观点,这对于弘扬佛法将会产生不利。佛教在新加坡的寺庙到处林立,却没有一个发出应有声音的足够地盘,是令人不安与不解的。

回到那烂陀大学的话题。显而易见的,般若的智慧是不属于红、黄、蓝色等学科的惑取之知识;由于佛学是实证的,所以它也不属于白色的哲学与黑色的玄学,更不属于现代的所谓“科学”知识。佛学是超越这些学科的世间与出世间智者的大智慧。

《佛说阿弥陀经》,以及僧肇大师《肇论》的另外两个组成部分《物不迁论》及《不真空论》对时间与空间的相对概念与阐述,甚至比爱因斯坦的相对论、量子力学、以及霍金的时间概念还要早上一千五百年至两千五百多年。

佛教之所以能够在中国流传两千多年的一个主要原因,实由于佛教在东汉初到隋唐与中国的三玄学说,即黄老易经庄子学说长期的磨合,才成为中国特有的汉传佛教;到明清,佛教在中国已实际衰落。直到上个世纪初,随着西方殖民主义的入侵,西方玄学对中国思想界产生重大影响;除了马克思、弗洛伊德之外,爱因斯坦的相对论的影响尤为重大。

1919年五四运动以后,西方的文化思想进一步地进入中国,中国传统思想遭到从未有过的冲击,人们一方面渴望接受西方的科学思想和政治思想的启蒙,一方面又担心西方科学和社会政治理论能否解决中国的问题。在这样的思想背景下,从19232月开始至1924年底,中国思想文化界发生了一场由人生观引起的“科学与人生观的论战”或“科学与玄学的论战”。

太虚法师在这场论战之前,就已经关心“人生观”的问题;1920年太虚法师写了近代人生观的评判》,开始了他的人间佛教的论述;至1947年太虚法师往生为止。由“人生佛教”而“群众的佛教”,最终建立起建设人间净土的佛教。可以这么说,佛教从这场论争又找到了新的活力,催生了太虚法师的“人间佛教”。而社会上一些打着佛教以及儒、道口号的邪门歪道也应运而生,于今发展尤烈,善良的信众们可要小心谨慎地去分辨。

这一场历时将近两年之久的论战至今已经过去83年了,到2002年,随着胡锦涛在中共十六大向全体中共党员发出弘扬中华民族传统精神的号召之后,截至20069月,中国已在46个国家和地区建立了108所孔子学院和12所孔子课堂。20064月,《首届世界佛教论坛》在中国的浙江省举办;719日,两名来自海峡两岸的僧人,即中国大陆的明贤法师和台湾的慧在法师从西安市再次出发,沿着玄奘法师的足迹,于1127重回那烂陀2007年,中国将举办《首届世界道教论坛》。

今天世界的思想文化界生态以非昔日可比,现在世界各国都在争办拿烂陀大学。我国适时举办这一场研讨会,可为建立宗教和谐对话建立新的平台,这一切现在看起来将会是水到渠成。

但是,佛教的思想并不是要把这千江之水汇集成大河;古有明训,江河之水也会有泛滥成灾之日;而是要让这千江之水接受有思想的智慧之光,如智慧的月光一般地映照在江上,让它熠熠生辉,造福各界众生。

有了无上的正等智慧才能去除众生心中红、白、黄、蓝、黑五种颜色思想之污染,如同把天空中五彩斑斓的云朵,用智慧之光“玉宇澄清万里埃”一般地清除尘埃的污染,呈现出一派万里无云的清净晴空。

相传阿育王治斋延请天下僧道,平埒炉尊者迟到而作一偈:“千山同一月,万户尽皆春,千江有水千江月,万里无云万里天”。迟到好过不到,过去西方文明的那轮明月已经照亮了这个世界两个世纪,新加坡有幸能主办这一次的研讨会,并由天主教徒的外交部长杨荣文作特别嘉宾和发表演讲,回教徒的印度总统卡拉姆在当天通过现场录像播客发表演说。

我们拥有华印两大民族,精通与西方沟通的英语,深信我们是有能力以此作为桥梁,通过这一次研讨会,把这迟来却让人能成为觉者的教育,让世界再次地发现东方,千家万户尽享和谐的春光,佛光普照大地。